03

从那天起，女骑士就在翠星石的家里住下了。不过现在的她不叫“苍玄”，而叫“苍星石”——这是翠星石给她的名字。“既然是我的使魔，那么你的一切都应该属于我。作为回报，我会赐予你名字和力量的说。”翠星石这么说。

“遵命，翠星石大人。”苍星石低着头，单膝跪地，以此表示对翠星石的尊敬和服从。

翠星石扶额，有必要这么毕恭毕敬的吗，她都不习惯了……“总之就是这样的说，你先退下吧。”

她站起来，那双异色瞳让翠星石有些失神。有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说不出来为什么。“那翠星石大人，我有什么事情做吗？”她的表情虽然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和善，但翠星石可以看到藏在她眼底的阴郁。“你先和金丝雀一起到森林里去认识一下其他人吧。”她点点头，然后走出房间，但走到门口时又突然转身：“那我们什么时候进行仪式呢？”

翠星石迟疑了一会儿，但很快她装作不耐烦的样子挥手赶她走：“这种事情你别管的说，仪式不是想举行就能举行的。”

“那我走了，翠星石大人。”

苍星石走后，翠星石忍不住自嘲地笑笑。仪式什么的，一开始就不可能进行。当然苍星石是不会知道这一点的。

自古以来，每个魔女都知道，普通人类无法与他们缔结主从契约。事实上也没有魔女会找普通人类缔结契约，这片大陆上各种各样的魔法生物多得是，何必找一个什么力量也没有的人类呢，更何况以人类的身体根本没办法承受得了契约缔结以后来自魔女的力量。你问花之魔女真红怎么会有人类使魔樱田纯？那是因为樱田纯并不是普通人类，而是由普通人类修炼而来的魔法使，魔力已经使他的身体出现了变化。

所以翠星石其实骗了苍星石，虽然她的出发点是好的。几天前，看到苍星石在她面前精神崩溃的样子时，翠星石突然觉得她很可怜。被人误解这种事情她经历过，但未必有苍星石这么悲惨。生来就被世人所厌弃，而一切的根源只不过是一个未被证明真伪的传说。原来人类在残害同胞方面的能力不亚于残害其他生物吗？这真的是太丑陋了。

至于那种孤独与绝望感……翠星石忍不住想起以前参加的，亲友们的葬礼。她是由日月精华在这大地上汇集而诞生的，本没有“家人”、“朋友”和“情感”的概念，在刚开始的时候，一直过着只有一个人的生活。但是后来，在她被孤独与寂寞折磨得发狂的时候，她遇到了后来抚养她长大的棕熊夫妇，和许多的动物、精灵还有妖怪。正是在他们的陪伴之下，她才渐渐的明白了“情感”究竟为何物……可是这一切也不过只持续了几十年。从她一百岁生日那天棕熊先生去世开始，她开始参加一个接一个人的葬礼，那个时候她才猛然发现，身边的亲友早就已经衰老，只有她依旧像以前那般年轻美丽；他们都会老会死，只有她是不老不死。

等到亲友们都去世以后，翠星石发现森林还是那个森林，只是那些熟悉的人都不在了而已。生活在森林里的早就不是当初那些动物和妖怪们了，又是一些翠星石所不熟悉的人，于是一切又重新开始，一次又一次的相识、相知，再到最后的离别。再后来翠星石也不记得自己到底经历了多少次离别。无论如何，最后剩下的不就只有她一人吗？永生，这种无论妖怪还是人类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对她来说却是毒药，腐蚀着她的内心。刚开始的时候是无奈，中间则是痛苦，到了最后就变成了绝望——如果只有我还活着，那我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反正不管做什么不做什么都还是一直能活下去，那就不如什么都不做？最后的最后，当她的内心已经千疮百孔以后，她便习惯了，而这种习惯不是因为释然，而是因为麻木。

她后来选择出门修行，其实只是为了麻痹自己。修行的时候她曾经去挑战过魔界的魔王、吃下剧毒的据说连恶魔碰到都会一命呜呼的果实、或者是给自己施加最强力的魔咒……她尝试了很多方法，但是每一次感觉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下一次睁开眼时全身又都恢复了正常。

是的。她是死不了的。因为她是不老不死的魔女啊。

所以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她会欺骗苍星石。因为见过无数死亡，所以她知道，生命是多么宝贵——当然，她自己的生命除外。

【03】

她说要收我做她的使魔的时候，我是受宠若惊的。一个魔女，居然会想收人类做使魔……当然或许她可能只是想让我不要那么难过。但无论如何，我有了新名字，应该也会有新生活了吧。

后来那几天晚上，我开始频繁地做一个已经很久没做过的梦。梦中的我是个妖怪，也是一个魔女的使魔。让我惊讶的是，梦里的这个魔女和她长得一模一样，可是远远不如她那般强大。这个魔女一直在哭泣，她把头靠在我肩膀上，眼泪打湿我的衣服。“我不想在这么下去了……我好寂寞……不想再只有一个人了啊……”

而我只好抚摸着她的头轻声安慰她：“没事啊……你看我不是还在嘛。”

“可是你最后也会死啊……只有我活着……又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了……”

心抽痛得厉害，我扶住她的肩膀，认真地、一字一句地对她说：“不会的。我会一直在的。就算可能我会死……但我还是会在你身边。”就算是我死了，下辈子我也还是会找到你。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我心里的确是这样想的。

“真的吗？”

“真的。”

——我发誓，为了不再看到你因为离别而哭泣，为了让你的内心不再千疮百孔，从今往后，就算是拼尽全力，我也会在你身边守护着你的。

真奇怪啊，我明明什么都没做，为什么脑海里就出现了这么一句话呢？我明明还是刚刚认识她而已，为什么她就出现在了我的梦中呢？这一切的一切就仿佛命运的选择一般……